雜感:2013 同志諮詢熱線晚會
熱線晚會現場@台北科技大學。轉自熱線臉書。 |
因為自己處在不同的生命狀態。和不同的朋友、情人作伴,每一年現場「認親」,越來越多。感覺自己也越來越輕鬆,自在與人攀談著不見的變化。柔軟開放。
因為每年籌備熱線節目的義工組成不同。三個半小時的晚會,至少得塞進七個小組的短片或報告,加上不同團體的表演節目,以及節目間隔之間的熱烈募款。不同義工組成所拍的短片或工作報告,有時讓人感同身受,催淚十足;有時挑戰「性」的舞台極限;有時內容沈重、戰鬥力十足。回想起來,每年的氛圍,差異頗大。
今年的短片,拍得頗有質感。其中老同小組「老 T 老 G 獻丰華」,從一位八十多歲老 T 媽媽的生命記錄,進入過往「穿褲ㄟ」年代。彼時還沒有「同性戀」三字,但他們的裝扮與交友圈,如此自然的存在。即便那個年代,生理女性大多走入婚姻,得為家計奔波,但讓滿堂大笑的把妹技巧:「看到心儀的女生,就騎腳踏車撞過去,不會脫口罵人的,就有希望!」看到那個年代人們的慧黠與務實,Tong 媽的江湖個性與遊走四方,也成為不折不扣的老 T 傳奇。
同運在台灣蓬勃二十多年,但對老同生命的歷史書寫,尤其是女同志,一直所見不多。所以這個短紀錄片,特別讓人感動——不只看到我們年老的模樣,也看到久遠過去,LGBT 社群一直存在台灣的真實——歷史所賦予、認同上的「根」。
家庭小組依舊維持每年的催淚路線,因為面對家庭出櫃、接受的難,是大多數圈內人的命題。不管運動意識多強、已對爸媽出櫃多久,當老一輩面對社會壓力與自身的脈絡框架,所有的陪伴、情緒的處理化解,是漫長的路。二位愛情長跑 16 年的拉子,決定結婚。在美麗的花園婚禮裡,有來自手足的祝福,姊姊說,這是她看過最多人流淚、也最動人的一場婚禮。雖然雙方都對父母出櫃了,其中一位媽媽也出席了,但公開的現身、祝福,畢竟不易。當二位拉子穿著結婚禮服出場,牽著其中一位媽媽的手,滿場激動的歡呼並鼓掌,多希望能把滿滿的愛與鼓勵,透過掌聲,化為她們的力量。
教育小組的「發聲練習」短片,也從另一種不同角度,讓人看見,當熱線義工進入校園進行認識同志的教學,往往也必須面對還不瞭解或接受同志的孩子,生活中的歧視言語或動作;當然,也有在校園裡摸索認同或不知何處說的 LGBT 孩子們,緊張與你相認。
講述外籍HIV帶原者的「我們」,也透過微電影,讓大家瞭解,台灣作為少數禁止外籍感染者入境、居留的國家,以多麼粗暴的方式與法律,拆散多少喜歡留在這片土地、並負擔同等義務的外籍人士。如同權促會的社工張正學,在〈為什麼趕走外籍感染者OK?〉所說:
當許多亞洲國家早早開放外籍者入出境的時候,我們的政府才露出一點點的訊息,其實已經有很多同志伴侶被迫分離、很多家庭因此無法相見,甚至有女兒與相依的母親,只好分隔台灣與東南亞國家,多少在台灣繳稅工作的外國人,一通電話,一個處分書,就要你十天出境...從這些影片與生命故事,今年的熱線晚會讓我重新看見「溫柔」——體諒並同理不同脈絡下,每個人的難處與自由。想起劉文那天問我,熱線作為一個少數異議性與一線服務並重的 NGO,我有什麼感想。仔細回想,自己過往一直比較偏重倡議性運動路線,閱讀理論、觀察時事、上街頭抗議;然而,自從參加接線小組、從事一線服務,才有機會以另一種方式,細膩看見每個人的生命處境,如同曾柏文 (Albert Tzeng)在〈李國修辭世後的一場戲──個人記憶 vs 文化霸權批判〉所提醒:
近年台灣許多論爭,往往起源於,許多人太常用巨大宏觀的概念(例如黨國文化霸權、外省權貴、福老沙文)去架構、去武裝,對自己個人經驗情感的表達。這種論述聲勢驚人,讓個人生命獲得某種宏觀意義的加持,但若涉及對他人批評時,卻動輒壓迫到其他人的生命記憶。…
我個人嚐幻想,若大家能避免太快太聰明地用某些大詞彙,去定調一個由許多人分享的記憶,而能退一小步,先陳述自己的視角記憶,邀請彼此對話理解,或許可大幅減少公共對話中的不愉快。但我也能體會,對於一些人,主觀上認為長年受到不平等欺壓不僅是事實,甚至是現在進行式。對他們而言,不生氣、不戰鬥,就會被和諧過去。…
「… 他愛人,多過於社會,勝過於國家,他向來尊重個人意志勝於一切;所以他的戲劇文本中沒有吹捧中國意識的高等,而是彰顯每個角色的個人價值,闡述一種『從摩擦到理解最終相互接受』的過程。」倡議式的批判,因為一線服務,更能避免「意識型態」的僵硬與粗暴,也更能從中看見人的多元,和結構框架的壓迫、個人生成的選擇,於是生出新的視角和論述的生命力。比較完整的行動連結。
熱線晚會也有機會遇到不少久未謀面的老友,新人舊人,我們各自走入新階段。感念亦感懷。
近來一直在想,這一生短短數十年,究竟怎樣才算了無遺憾?謝謝老天,讓我成為 LGBT 一份子,一路走來的辛苦與磨練,其實都讓我更靠近「安身立命」的意義,也看見美好風景與一路成長變化。
晚會激情結束後,明日的運動,繼續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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